十歲信主的安娜
民國34(1945)年二戰後,不到六歲、嬌小可愛的安娜姊跟著已成年的表哥在福建登船,隨著第一批由國民政府派來接收台灣的公務員及家屬擠在船上,到台灣投靠父親。當年陳爸爸是少數能教英文的菁英分子,早在日本投降前兩年就到了台灣,在島最南端的屏東落腳,在屏東中學教英文。安娜姊輾轉回到父親身邊,跟著繼母、小弟、和兩個妹妹一起生活,篤信基督的父親帶著一家,平日教學上課,週日到屏東浸信會聚會,生活倒也過得平靜安適。安娜姊與鄰居陸軍少將杜宗光將軍的女兒杜蓉生是好朋友,兩個小女孩常結伴同行,杜將軍一家也是基督徒,杜夫人周老師是安娜姊小學的班導、也是主日學老師,在父親與好友兩家人的耳濡目染下,教會自然地成為安娜姊生活的一部分,像吃飯喝水一樣是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安娜姊學習了許多詩歌和神的話語,學會了用禱告來跟神說話。十歲那年,安娜姊和好友蓉生一同受洗,這輩子的風風雨雨就在天父的溫柔帶領下浪起波平地一步步走過。
受洗後沒多久,父親轉任高雄女中的英文教師,一家人便搬到高雄,先在浸信會聚會,後來又到火車站旁聖光聖經書院附設的中華循理會果貿教會聚會(聖光聖經書院是戴德生之孫戴永冕於1955年9月成立,1969年改名為聖光神學院)。小學畢業後,安娜姊進入高雄護士訓練班受訓,結業後不滿16歲便進入陸軍第二總醫院任職,就在那時,因緣際會認識了王大哥。
追妻而認識神的安泰
王安泰王大哥,湖北孝感人,民國38(1949)年不滿12歲的他隨著家人乘船由山東、福建、輾轉來到台灣,在高雄中學初中部唸一年級。家中五個男孩他排行老二,默默地負起許多照顧家人的責任,生活給予挑戰,他以傲骨相抗,調皮又不服輸的性格,讓他吃過不少苦頭,好在天父給了他一副硬朗的身子骨,戰爭、病痛、摔飛機、離鄉背井在異(美)國嚐盡人情冷暖...,這些他都挺過來了,現在更是守著中風的愛妻,陪著她復健,陪著她一步步重新學走路,照顧她一天的餐飲作息盥洗沐浴,陪她按時回診檢查...。這段風風雨雨攜手共度的人生,是從一場舞會開始的...
飛上藍天,是許多少年心中的嚮往。民國44(1955)年,為了一圓翱翔天際的飛行夢,正值青春少年的王大哥,堅持報考空軍官校,他想盡辦法通過學科考試、體檢、背景調查...,終於在競爭激烈的試場脫穎而出,考上空官38期(來臺建校第6期)。他揮別家人,苦中作樂,與同袍彼此照應也互相捉弄。就學期間王大哥有次外出,在火車上不小心弄髒了鄰座乘客的裙子,為了賠罪,便邀請對方參加當時極受歡迎的空官舞會,那位乘客是安娜姊的室友,便硬拉著膽小安靜不愛出門的安娜姊去參加舞會。舞會上,安娜姊靜靜地站在一旁,機靈聰明又調皮好動的王大哥朝她走來,居然說服了她一起跳了她生平的第一支舞,從此,她與他相扶相持地跳過數場舞會,一路舞進了婚禮殿堂,1959年他們成為空官38期第一對結婚的佳偶。
從第一支舞開始到結婚,每個週日的約會都得從神開始:安娜姊堅持要先上教會聚會。王大哥先是不情不願地陪她到教會門口等著聚會結束,然後進了大堂門內等著,然後在後排坐下等著,然後坐在安娜姊的身邊等,安娜姊總是坐在前段、好專心聽見神的話語。就這麼聽著聽著,王大哥聽進去了一些神的話語;不過,從小就不信神的他,心還是浮浮的,其它要做的事多著呢!
婚後,安娜姊搬到左營軍基地旁的和平新村和王大哥家人同住,王大哥住在部隊裡,每兩三天回家一次。對19歲不到、柔弱安靜的安娜姊而言,婚後的日子是需要一段時間適應的,還好,靠著神,她慢慢習慣了。週日他們繼續上教會,王大哥開始找藉口、有一搭沒一搭地上教會,就在那段時間,他們在聖光書院結識了當時正在書院讀書的李龍之弟兄,他剛從海軍官校教官一職退休,專心修習成為傳道人,並在果貿循理會講道。當時,在附近貴格會的劉大衛弟兄也常來果貿循理會講道。1973年,這三組人馬很巧地在波特蘭相遇。
不飛飛機,飛美國
在空官服役期間,王大哥曾在一次陸戰演習中因直升機機械故障在低空熄火而摔飛機,受了重傷,完全康復後,他又屢屢自願擔負別人避之不及的跳傘任務,只為了多賺點錢養家,這些都讓安娜姊擔心不已。後來他退役轉職民航機構,仍時常飛行直升機與空運機,為政府運輸或為農民灑農藥。1972年他的飛機在屏東大橋上空出事,飛機直墜橋下,飛機全毀,他的脊椎重傷,活著,是個奇蹟,但他活下來了,但脊椎受損、不能再飛。1972年,他由藍天中退下,空中再不見他偶而調皮低空掠過的機身。那年底,他到美國探望母親,在舊金山大哥家待了一個月後便搬到波特蘭,在安娜姊過去的同事林小姐和夫婿上官先生家暫住。1973年,安娜姊和已出生的兩個女兒搬來同住。那年,在82街的商場上,他們開心地巧遇李龍之牧師,李牧師又帶他們去見劉大衛牧師。原來,劉大衛牧師於1966年神學碩士畢業後便到波特蘭西北貴格會(West Hill Friends Church)牧會,直到1988年底才回聖光神學院任教。李龍之牧師則是於1968年赴美進修神學博士,之後便在波特蘭的華人循理會和當時的國語查經班植堂牧會二十幾年,直到1989年也重回聖光神學院任教。劉牧師在1973年一見王大哥一家,便把自己的一輛 Plymouth 舊車送給王大哥。
李牧師吃醋地說:我來這麼久,你沒把車送給我,他一來,你就馬上送給他了!
劉牧師回說:這你也吃醋?沒看到他的車後座都見底了,靠塊板子把洞遮著,免得孩子掉下去。他需要一輛車工作養家。
靠著這輛車,王大哥在四處打工、後來又考入郵局工作。
從國語查經班到波特蘭華人福音教會與教會一同成長
1969年冬天,波特蘭幾個講國語的家庭借用華人浸信會(Chinese Baptist Church)開始了國語查經班,當時波特蘭只有講廣東話的華人教會;1973年李龍之牧師成立了「國語教會」並向市政府註冊登記為 Chinese Evangelical Church (CEC),借用美國循理會教堂 (Lincoln Street United Methodist Church) 於主日下午聚會崇拜,那時,王大哥和安娜姊也和上官一家一起加入國語教會。1977年 CEC 買下第一間屬於自己的堂;1985年買下 Butner Rd 的新堂;1991年,溫哥華小組註冊為溫哥華華人福音教會;1993年本堂由「國語教會」正名為「波特蘭華人福音教會」;2002年搬入今天在 Hillsboro 的會址。物換星移,當年國語教會的幾個家庭,只有王大哥一家還在波特蘭,見證著教會的成長。
從認識安娜姊開始,數十年來王大哥的心中沒少掙扎的:他不想去教會,就找100個藉口不去。
李龍之牧師回台灣前指著王大哥對金培基牧師說:這個人九條牛都拉不回來!
金牧師說:看我的!
只是到金牧師離開時,王大哥仍是皮皮地沒準備要受洗。
雖然總在找藉口推託,但不陪著安娜姊他又心中不安,所以時不時又心不甘情不願地陪著去教會,就這樣他也多多少少聽進了一些神的話,而這些話就成了他後來生活遇到挑戰、心中不安時的安慰與藥方。有段時間,他常常做惡夢,夢到自己在墳墓裡穿梭來往,夢到惡魔追著他跑,他害怕,便在睡前禱告,求神賜平安的話語和休息,然後他隨手翻開聖經,看到哪段經文就讀哪段,然後抱著聖經睡覺,直到有一天,讀到馬太福音12:20:
壓傷的蘆葦,他不折斷,將殘的燈火,他不吹滅;直到他施行公理,使公理得勝。
那晚,他開始有了一夜好眠。
禱告增強了他的信心,但自19歲開始、行之多年的抽菸習慣,他連睡前都還得抽支菸,不僅使他必須和肺不好的安娜姊分房睡,他的肺也都黑了。這時,他開始思考受洗的事,他認為:既然身體是神的殿,他就不能讓神住在烏煙瘴氣的黑房子裡,甚麼時候他戒菸成功了,那時他就可以受洗、請神入住心中了。結婚36週年那年他問安娜姊想要甚麼禮物,她說:你戒菸吧! 第二天早上半夢半醒間,如往常一般伸手去拿菸時,一個溫柔的聲音說:不要抽了! 一會兒刷完牙,他菸癮又犯癮了,那聲音說:再等等,吃了飯再抽! 飯後,那聲音又說:等會兒車上再抽吧! 再一會兒,又說:下班了再抽! 然後說:再等等! … … 這樣過了三天,他知道他成功了,他開心地告訴安娜姊這個好消息。一週後,在他們的結婚紀念日,安娜姊烤了一隻雞慶祝他們結婚36週年、也慶祝他結束38年的癮君子生涯。接下來的那一年,他把一盒還未打開的香煙和打火機一起放在後車廂裡,測試看看自己會不會哪一天忍不住就破戒了,結果,整整一年他都沒碰它們,他肯定自己成功了,便向當時的 Peter Lin
牧師說自己可以受洗了。那一年,1995,從認識到現在,安娜姊為他禱告了39年。又過了五、六年,在體檢時,他發現原本已是黑色的肺居然變成紅色了。
信仰之於她和他
小小的個子、小小的膽,生活中安娜姊的難處並不少,但她有大大的信心、相信神必定會領她度過,而她最大的武器就是禱告。她說,在王大哥第一次摔飛機時,副大隊長劉中校駕車來護理站找她,要求她儘快和他去海軍醫院,當時護理站的同事們紛紛詢問她發生了甚麼事、為她擔心害怕。
她卻鎮定地說: 等我去了就知道了。
路上,她平靜地問劉中校:安泰怎樣了?
劉中校說:他受了很重的傷,但是還可以說話。
安娜姊的心頓時落了地,她不是不擔心,只是在看到劉中校的那刻起,神就以出人意外的平安來回應她的不住禱告。神,一次次地為她移山開路,她,也不斷用禱告來回應神。雖然,近來許多事她已經想不起來了,她仍能流暢地背出詩篇23篇-她最愛的經文,那天,她背給我聽,而他,在一旁微笑著靜靜地守著她、愛她,正如基督愛教會,為教會捨己 (以弗所書5:25)。
感謝主愛陪伴一生